Sean Michaels
2019年7月31日
剛剛做了一個夢,夢裡的城市是跟香港酷似的複製城市。為何我知道是複製的呢?因為我和朋友剛從香港搭乘磁懸浮列車來到新香港,用手臂上的觸控晶片過關後……
剛剛做了一個夢,夢裡的城市是跟香港酷似的複製城市。為何我知道是複製的呢?因為我和朋友剛從香港搭乘磁懸浮列車來到新香港,用手臂上的觸控晶片過關後,發現眼前樹立著一幢和家隔鄰商場一模一樣的建築物。
那是一個舊式商場,牆壁上佈滿撕毀的宣傳海報以及鐵銹痕跡。而地下全層均為小食攤檔,檔販的叫賣聲與街坊的嚥嚼聲此起彼落。我依稀記得九樓頂層有個大型室內遊樂場,便興致盎然地偕同他們上去參觀。朋友卻扯住我道:你看,不如搭乘這部跳樓機參觀吧。我看向他所指的位置,商場中央確有一幢突兀的粉紅色兒童跳樓機,上面髹上色彩繽紛的卡通圖案,這是舊香港所沒有的。
我們坐在座椅上,隨著歡快的音樂徐徐升起。快要到達頂樓了,然而我一瞥,頂樓的外牆竟漆著大大的「8」字,看進去是一個燈光昏暗的劣食廣場。
「9樓呢?9樓去咗邊?」我惶恐地叫嚷。有個穿藍白間條衫的伯伯吃著黑似發霉的魚蛋,倚在8樓的欄杆冷眼察看:「我哋呢度冇9樓,得8樓!冇用嘅野就梗係剷走佢㗎啦,拎啲錢黎整多幾檔好嘢食,為我哋嘅口福著想先係㗎嘛!嗱,我哋呢邊就係先進城市,你唔鍾意就躝返去——」
話音未落,跳樓機便嗖地下墜,地磚不知何時染上濃稠的血跡。「我要走!」我發狂似地拍打安全桿,工作人員卻不徐不疾地走來替我鬆綁。「開頭驚係正常嘅,跳多幾次就慣㗎喇,」他向我咧嘴一笑,「歡迎下次光臨。」
他身後的男人從背囊取出剛買的肉包子,蹲在地上看:「呀姐,乜你哋咁嘥料呀,將啲甜醬濺到一地都係。」肉販呀姐邊把生肉碎揩在圍裙上,邊拿著膠盤子遞給男人:「係囉,食得唔好嘥嘛。」男人感激地接過盤子,便起勢地刮起混合著頭髮和皮屑、或許再有些少黃芥末的暗紅內容物,再把包子浸進醬裡,津津有味地吃著。
我壓抑著食道湧來的熱意,拔腿跑到對面一檔標榜「本土小食」的食店前,油膱味迅間撲鼻而來。檔口餐牌上貼著:橙汁麻油雞蛋仔、鹹蛋黃抹茶格仔餅配辣醬、糖漬魚蛋什果串……我掏錢的手凝在半空,朋友卻忽爾問道:「你打算買邊款去拜年?」
拜年?甚麼拜年?我疑惑地看著他們,友人隨即按著手臂投射出他的日程表——年初一,與大伯一家及父母團年,預計可獲薪金:3000元。我此刻才恍然大悟:對,今天是年初一,我要拜年。可是我的家人呢?
我慌忙跑到路上,渴望能整理一下我的思緒,卻好像甚麼都記不起。該死的,我好像有男朋友,對不對?晶片,打給他吧!快,我要找他,我要和他團聚!
此時,晶片掉了出來,塞進我的口中,質感像極了兩片濕潤的唇瓣在跟我接吻。我閉眼享受著此刻的快感,卻忽感不妥——你是誰?
我嚇得把晶片吐中,它卻用冰冷得令人戰慄的電音道:「我係你,你嘅意識,你嘅慾望,你嘅思想,你嘅眼界……」
「你唔係!依家諗緊野嘅先係我!」我失措得怒喝。
「你反抗唔到,你叫唔停我,」我的眼前開始出現許多重覆的視窗,仔細一看,是一個個閉路電視畫面,裡面的我在乘電梯、在吃杯麵、在上課、在做夢……做夢,它把那一格打成亂碼,然後刪掉。我按捺不住,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腦海閃過的不明語句:The mask is sick!
一片寂靜。它停了,它停止運作了,全身開始泛起莫名的刺痛,皮膚的熾熱感提醒我此刻仍在生存,只是我好像再也看不見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