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2月22日
我誕生於一場海難,在酉時落霞的海中央。
水不斷湧進甲板,別的父母趕緊吹起救生艇與保護衣,三兩下就替孩子穿上,快坐上去呀,他們跳上皮艇拼命划走……
我誕生於一場海難,在酉時落霞的海中央。
水不斷湧進甲板,別的父母趕緊吹起救生艇與保護衣,三兩下就替孩子穿上,快坐上去呀,他們跳上皮艇拼命划走,愈漂愈遠。我跟他們游了兩步,卻被雙親喚停——我們必須循規蹈矩,等待救援,消防人員馬上就會到來!但我深知守株待兔如同命喪此泉,於是我奮力掙脫他們的手,在附近抓了一個救生圈拔腿就游。
海流湍急,未夠一刻鐘我就被浮木劃破了右腿。殷紅與湛藍交融,劇痛使我哭了出來,但雨點淹沒了淚水,只剩低救生艇上小孩的嘲笑,沒有憐憫。我好想把木刺進他的艇裡,但還不夠力量;我寧以它作為杖,把泳圈當為艇,模仿大人們的動作繼續前行。
而我還是墮後了。划著划著,四周變成了高聳的樺木,前方有數顆石塊歪斜地堵在河中。我敵不過體力,決定把艇和杖捆緊,並將繩子繞在左腕上,往其中一塊較為平滑的石上小憩;但又不敢怠懶,半個身子仍然浸在水裡。
落葉柔緩地擱在肩上,又被潺潺流水沖去。原來後方有一艘遊艇駛過,他看見了我,隨即把錨拋下,並邀請我上船沖身。我將工具縛好後,他便扶我到船尾,沁涼的水柱沖散了泥垢,透出單薄的白襯衣。桌上滿是未曾眼見的佳餚,酒瓶上潦著未能讀懂的符號。我躺在木板上,髮絲黏著臉頰,尼古丁味的蔥根劃過髮梢,撩著我的雙唇,挑撥著我還未懂的⋯⋯
不,我懂的,游來的時候我早就看過了。一艘又一艘,把我身旁的人都偷走了。可是我不能。
「妳一輩子擁著破爛的浮圈過活吧!妳這樣是在糟榻自己的青春!」
他慍怒地解下我的艇和杖,並把它們扔出水面。但我不介意;如果你給我一艘遊艇,但我沒有牌照,即使泊岸也不是我的功勞。
雨停了,我該起行了。你說折柳之時,還有甚麼想要的?我說借我一盞頭燈與一把甘蕉,日後在岸上相逢時才還給你,或許到時你便不再只貪戀韶華的肉身。